從殺手到牧師

本刊記者 江華 實習生 沈亮

2004-07-14 08:59:58

  2004年6月北大哲學系博士班學生呂代豪与一位校工親切交談,昔日的殺手已經變成牧師。  攝影/婁林偉

  2004年6月28日,北大哲學系和宗教系的院子里,呂代豪謙恭地向他的博士班老師問好。

  呂代豪,從少年到青年,從斗狠打架到加入台灣最臭名昭著的黑社會竹聯幫,砍人、開賭場、偷盜、勒索、敲詐、開應召女郎站,日進斗金。

  他連續入獄,越獄,台灣30所監獄他呆過14所,前后共被判處有期徒刑38年。

  誰能想到,這樣一個曾經無惡不作的人,后來成了美國教育學博士、神學博士。“我正在清洗掉手上的鮮血,這需要我一生的時間。”目前正在就讀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班的呂代豪說。

  從強盜到傳道,從流氓到牧師,今年50歲的呂代豪的經歷完整地記錄在他新近出版的一本自傳《收刀入鞘》里,目前,這本書的改編權已被好萊塢一家電影公司買走。

  他模擬昔日用刀、槍殺戮的動作細節——讓人強烈感到從他身上滲到空气里的殺气,殘忍的影子時常從他祥和的臉上一閃而過。

  第一滴血

  1976年逃亡時所收藏之刀械

  1960年代末,台灣新竹。

  台灣三重中學初中學生呂代豪站在池塘邊。身后跟著十几個兄弟。

  他歪了歪腦袋和嘴角,一個提著彈簧槍的護衛立即跳進池塘,舉起槍指向池塘中惟一一個孩子——帶鋒利鐵尖的標槍,射進了孩子的喉嚨。

  呂代豪游泳要清場的。這個不明就里剛搬來的孩子不走——他為呂代豪玩樂付出了代价。

  第一滴血,奠定了他在眷村孩子心中的老大形象。少年呂代豪,擁有一個三四十人的幫派“虎威幫”。

  1954年8月,呂代豪出生台灣“眷村”。從大陸來到這里的國民党軍人,紛紛再次成家;父親呂國英斷絕了回到湖北老家的夢想,娶妻生子。

  呂父是黃埔軍校第19期學員。父親駐扎在金門等地隨時准備“反攻大陸”,和儿子接触很少。嚴厲的父親用暴力讓他背誦了大量古文和詩歌,但家庭教育不當卻帶給呂代豪人格缺陷。

  呂母是當時最大華人幫派洪門的“四大姐”之一。呂母天天在家開賭場,對呂极端放任;呂拿到母親給的錢買糖果,這些糖果足夠讓他成為孩子王。當呂代豪与伙伴打架失敗回家哭訴時,母親對他說:“打贏了回來,輸了就別回來。”

  “整個青少年時代,我內心的暴力都在悄悄滋長。”呂代豪說。小學畢業后,呂家遷到台北市五股鄉。“這段時間,是我真正學坏的開始。”

  呂代豪用拳頭制服所有看不順眼的人。呂被學校開除,不論父親如何求情,學校大門緊閉。

  初中畢業時,父親將呂代豪送進台灣鳳山陸軍官校預備學生班,希望軍營能管好他。

  在軍校呂以凶狠聞名,在預備班二年級,他獲得了跆拳道黑帶二段。拳擊比賽獲得“全國大專運動會”丙級冠軍。

  在學校,呂代豪成為人人懼怕的人,路人仰視,但他在操場上看到的一群人卻對他視而不見。他們圍成一個圈,默念《圣經》。呂感到他們可笑:《圣經》能比拳頭更重要嗎?

  1971年,在軍校的一次斗毆中,他致人重傷,盡管當時伯父是高雄“要塞”駐軍司令,軍校仍把他開除。呂再次轉學至東山中學。

  這里是他學生生涯的終點。

  軍校二年級,十六歲

  誰殺了那個人?

  1972年,台北市木柵私立東山高中二年級學生呂代豪,18歲。

  台灣經濟日漸繁榮,黑社會勢力逐漸擴大,幫派層出,爭奪地盤的刀光劍影不停歇地在台北市閃著冷光。

  台灣政治大學旁一間餐廳,外省幫派老大正在和呂代豪商議一場決斗——為獲得收取商戶保護費,外省幫和本地幫的械斗,他們多次敗北,原因在于人少、武器少。

  黑幫“顧問”呂代豪出計,砍來五六米長的竹子,削尖一頭,讓10個殺手練習刺向敵人頭部、胸腹部、腿部——軍校技術派上用場。

  談判前一天,呂代豪帶人到談判地點將竹子淺淺地埋在草地上,隱藏起來。

  第二天晚上,談判不到10分鐘便告破裂。雙方開始刀槍相見。呂代豪迅速指揮殺手們拉出竹竿,10人排成橫隊,一步步向前沖刺。

  對方几乎沒有看清長長的東西是什么,伴隨著陣陣哀號,一撥接著一撥倒在地上。呂代豪的“竹計”開始奏效,長長的竹槍能制敵于數米之外。

  呂代豪拿出自己的武士刀,見人就砍,渾身沾滿了鮮血。直到警車呼嘯而至。

  第二天,呂代豪找來報紙一看:《木柵政大涼亭大血案》,副標題:五六人被砍重傷,生命垂危,主嫌犯在逃,數人被捕。

  “逃跑后看著自己的血衣,像從屠宰場出來一樣。我几乎沒有看完報道,就已經清楚了未來的命運。”

  “那個死去的人,不知道是不是我殺死的。但殘酷殺戮是我的計划。”呂代豪說。

  呂代豪离開學校,開始逃亡。從此他再也沒有机會進入教育体制下求學,只能進入另一個世界:這個世界不需要一技之長,只需要刀槍和殘酷。

  呂代豪加入了真正的黑社會台北飛鷹幫。不久進入了著名的竹聯幫。

  竹聯幫分天堂、地堂、總堂,呂在總堂,屬于鳥字輩,是“白鳥”,職務是護法,懲罰幫內違背幫規的人。呂代豪不久接受了黑幫討要賭債的工作,這給他帶來滾滾財源。

  一次,呂代豪到一個賭徒家要債,開始“文質彬彬”,事主仍然不肯還賬,要求拖延,呂慢慢起身,致謝。走到門口突然折回來。他坐在事主對面說,回去不好交代,要拿點“禮物”回去好說話。話音未落,從馬靴里掏出的短刀,已扎在事主的大腿上。

  血,濺了出來。錢,當天要了回來。

  從此屢試不爽。“我對施暴的后果充滿了喜悅。”呂代豪說。

  在警方的行動中,賭場被搗毀。之后,他向台灣南部走去,順便干起了偷車的行當。

  在台中,呂代豪被警察發現,他逃脫了追捕。但在回到台北的第三天,在家中落网。此時,离木柵血案6個月。

  經過法庭審理,保釋在外等待木柵案判決結果的時候,呂代豪又大鬧酒樓,以傷害罪和毀損罪關押。

  1973年10月1日,呂代豪兩案合并,判處徒刑一年兩個月,送台北監獄執行。這一年他19歲。

  500封少女來信改變著呂代豪,但呂代豪回信仍怀念擁有日本武士刀的時光

  2003年全家福(左一為夫人陳筱玲)

  重入江湖

  在監獄,呂代豪遇到犯罪在押的兩個美國人,這是他許久以后人生潛在的轉折點。他向兩名美國人學習英語。希望通過語言,幫他成為國際殺手——他要到世界各地殺人,獲取豪華体面的生活。

  他發狠地練習跆拳道,學習英文日文,一心偷渡,圓自己的殺手之夢。具有諷刺意味的是,他的英語教材是教人向善的《圣經》。

  1974年7月,呂代豪出獄。第一件事是完成偷渡的夢想,但因和黑社會老板糾紛而被告發再次入獄。呂被押送到台灣著名的監獄——綠島,完成為期5年的管訓。

  1976年初,陳筱玲,一位大學一年級女生,呂代豪高中同學的妹妹突然給他一封信。呂感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關怀他。他立即給這名少女寫信,寄了一張自制的明信片。套用《圣經》的話說:“一個罪人悔改,神在天上也要這樣為他喜歡。”

  口是心非的呂,開始了和一個女孩子的交往。女孩子是個虔誠的基督徒。

  呂從姑娘的信中發現,她試圖用上帝感化他。半年后,呂代豪從綠島轉送至台東監獄。筱玲雷打不動的來信,也抑制不住他桀驁不馴的心。和陳筱玲的通信,只是滿足他在監牢外有女孩子等候的虛榮而已。

  呂代豪的刑期還有三年,他有些焦急,開始計划越獄。

  1976年7月24日。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黑夜,呂代豪躲過探照燈和机槍,逃离監獄。

  身后一個連的駐軍追赶。呂代豪不停地奔跑。卑南溪水暴漲,在身后的槍聲中,呂毫不猶豫地跳進河里。

  太陽出來時,呂被洪水帶到了外海,趴在大樹上漂浮的他發現鯊魚在他身邊游弋。

  “此刻我產生了人生的第一次恐懼。”呂代豪躲避著追捕和山民的警惕,穿越中央山脈,潛往台北。

  陳筱玲的信沒有了收件人,到台北的呂給陳電話說:“我越獄了。我要偷渡。”陳筱玲的教化失敗。但沒有告發。

  偷渡需要巨大的費用,呂代豪重入江湖。

  呂最多的時候擁有美國、意大利的名牌手槍6把。甚至他還擁有黑道上為數不多的狙擊步槍。他擁槍自重,那把狙擊步槍,給他帶來了滾滾財源。

  此時,呂代豪叫要債為“借錢”。“我誰也不信任,只信任子彈——扣扳机的時候它就是我自己。”呂說。

  “肥羊”,呂代豪這樣稱呼有錢但“不道德”的富人。

  助手給呂代豪“肥羊”准确的出入時間,呂代豪通常選擇一個肥羊家附近的制高點,從容地裝填子彈,瞄准射擊。

  呂代豪只打別人的屁股。他喜歡在300米開外,從瞄准鏡看子彈讓屁股開花。

  隨后,50万或者100万台幣,就會送給呂代豪,肥羊總會說,喜歡和呂代豪做朋友。

  “我想大概有30發子彈打在人的屁股上吧。”后來,呂代豪想借錢時,再不用子彈。

  越獄在逃的他,成為台北市獨立的黑道人物,他成立了黑幫“戰堂”。

  為了積累更多資金,呂召集几十個女孩子當應召女郎。財富迅速積累,呂代豪一擲千金:上百万的勞力士表,昂貴的跑車。

  1977年3月,呂代豪越獄9個月后,偷渡路上,在高雄被抓。“后來我才明白,惡行跑不遠。”

  開啟新世界

  呂代豪重進監獄,以為陳筱玲再也不會理睬他,盡管他已經愛上這個女子。

  直到有一天,陳筱玲探監。此前,陳為了見到呂代豪,在監獄外,前后呆了10天時間。

  1978年3月13日,陳筱玲在她的第159封信中說到:

  “再看一遍你的第162封信,真教我心底發愁……”,“我在人間天堂,而你卻是無惡不作連世人都厭棄的大坏蛋。”陳筱玲譴責道,“如果你不將你的罪惡看為糞土,我倆將是不同世界的仇敵。”

  呂代豪在信中反問陳筱玲:我不明白上帝為什么要求,人被打了左臉還要伸出右臉讓人打呢?

  陳立刻在信中回复:如果一個人不想被打左臉和右臉,那么他必須擁有不容讓人抨擊的人格。這才是上帝的真正意思。

  “獄友林民雄,也是冥冥中拯救我的一個人。”呂說。

  呂代豪隔壁監舍,關押著台灣黑幫“三光幫”老大林民雄。因殺人判刑——一個人在監獄里,還可以指揮外面一天掙100万台幣的黑幫老大。他們常常在一起聊天,林為了給四個老婆寫信,也經常請教呂怎么寫信,林則付給呂“勞務費”。

  有一天,林和呂聊天10分鐘后,林說不舒服,就回去了。一會工夫,呂代豪被告知,林猝死。呂過去,打他耳光,按壓胸部,最后眼睜睜地看著几個月前進來的林被抬走。

  呂失眠了一夜,開始思考自己過去的時光:人生如此短促脆弱,我難道沒有掙脫樊籠、重獲自由的机會嗎?黑社會、美酒、美女、名車的誘惑力我無法抵抗嗎?

  “我心里感到饑渴,想抓住一個可以依靠的東西。”呂說。“想到從少年到青年,一直在犯罪漩渦里打轉,換來的只是牢獄。我感到辛酸。”呂代豪,打殺數年之后,突然体會到狂徒末路的感覺。

  陳筱玲第250封來信到了。這封信被呂代豪稱為“天上的信函”。

  信很平常,与陳筱玲的其他信函無异,但此情此景,卻讓呂代豪淚流滿面。

  “我原以為,信仰是人沒有希望時幻想的花朵,是顛倒的世界觀,是西方滲透中國文明的工具。事實上,陳的每一句平常話,都像是專對我說的,打在我心上。200多封信,我竟從來沒發現過。”

  陳筱玲信中說:“衣服髒了,用肥皂來洗;人的靈魂污穢了,需要用什么來洁淨呢?”

  呂代豪至今無法解釋,他那一刻,看到了心靈里的陽光。

  呂在監獄里180度的轉變,讓同監舍的人感到害怕。原來呂運動完后是別人主動來按摩的,此后,當一個叫小毛的再來服務時,呂說“我不要了”。

  小毛大惊:“我犯了什么錯?我改!”呂說,我真的再也不需要了。“我覺得自己的行為給世界帶來了不公平。”

  呂代豪向監獄申請要了《圣經》,在他的帶領下,這些作惡多端的人開始端坐,牢房里沒有了吵架和斗毆。呂代豪精通英、日文,喜歡寫文章,開始給中國時報、聯合報副刊寫文章并發表。

  呂代豪安心地在監獄等待案件的最后審理,1979年11月19日,呂代豪換上干淨的衣服,只帶了一個帆布袋,里面裝著陳筱玲的500封信和日記,走出連續六年進進出出的監獄大門。

  呂代豪重獲自由。在飛往台北的飛机上,他在藍天白云間痛哭。

  机場,迎接他的是給他新生的陳筱玲。

  家門口,迎接他的是曾痛恨過他的父母,他們淚流滿面。

  1996年和台北市市長馬英九一起游泳前的合照

  開創新世界

  出獄后的呂代豪決定做生意。但他的确不是做生意的好手。開了兩家發型設計公司,投資拍電影,都失敗了,還欠下几百万的外債。收刀入鞘的呂陷入了世俗的苦悶。

  1981年,他到“基督教勵友中心”幫忙做義工,這是專門幫助問題青年人和吸毒者的机构。但呂的精神世界此時与基督教無關。他做工程師、賣魷魚羹,忙得不亦樂乎。

  “但是心里仍然很空,我還在尋找什么。”

  1981年9月,呂代豪接受華僑界著名的傳教士吳勇的建議,開始了神學院學生的生涯。

  2個月后,呂正式向陳筱玲求婚。

  陳的父親是一個教授,他拒絕了呂代豪向女儿的求婚,“呂代豪能改好,狗都要穿衣服。”

  事實上,當初陳筱玲寫信并非她愛上呂,她只想借此改變一個人。

  在呂代豪的請求下,神學院長老吳勇親自出面到教授家提親。呂代豪說:“她從來沒有想到和我結合,但是我注定了要和她結婚。”

  1982年1月16日,殺手和女大學生的婚禮在600人的目光中完成。呂代豪和陳筱玲婚后在簡陋的宿舍里留下的黑白照片,他帶在身邊20多年。

  呂真正開始了慈善事業。“我發現,做坏事是那么容易成名,做好事太難。”

  神學院二年級時,家鄉大災。呂被神學院派到他曾經禍害過的家鄉五股鄉服務。但他被譏笑、辱罵、吐口水、扔石頭。沒有人相信一個屠夫成佛。在一個被呂欺負過的家庭里,一位母親凶狠地用掃帚驅赶他,呂代豪忍痛道歉。

  數年前,呂代豪被抓獲后,五股的鄉親們放鞭炮祝賀。

  呂代豪忍受著家鄉人“暴力”的待遇,做自己該做的。日子過去了,呂代豪得到了回報:五股人原諒浪子,“歡迎你回家!”

  呂代豪說,我在長達近30年的慈善事業中,并沒有閃光的地方,我遇見一個需要幫助的,就幫助一個。我以慈善感化每一個愿意改變的人。

  呂代豪以自己的經歷改變別人的人生,到他50歲的今天,已經有150個“流氓”重回健康社會——這150人中,有黑社會頭目,有社會混子,有漂亮而墮落的女孩子,有吸毒者和酗酒者。

  他經常回到他熟悉的監獄,給犯人講述自己的過去。許多听過他故事的在押犯,積极忏悔,獲得減刑。

  1990年代,呂赴美國求學,在美國取得教育學和神學博士學位之后,在台灣神學界和華人基金的幫助下,呂代豪建立了拓荒神學院并出任院長。

  自此,他的足跡遍布世界60多個國家和地區,他向人們述說“殺手”是如何轉變為傳教士的。

  他和“500封信”的妻子生育了一雙漂亮女儿,她們在美國安靜地生活,曾是殺手的父親給她們講自己過去的故事。

  擔任世界華人宣教基金會董事長的呂,擁有一個龐大的基金組織,現在他將目光投向大陸。希望通過基金組織和努力,在大陸拯救吸毒者 、酗酒者、艾滋病患者、從事性工作的人回到健康社會。

  “我以自己的坏為書,讓那些坏的人們尋求從善路徑。”呂代豪說。“人手上沾了血和罪惡,是永遠不能從心里洗干淨的。我時刻記著,我做的一切,在救贖自己。”

  現在,呂代豪在北京研讀馬克思列宁主義哲學,讀共產党治理中國的歷史,尋找神學与西方哲學的相通之路。

  呂代豪是台北市市長馬英九的朋友和顧問。他們閒暇時一起游泳,喝茶聊天,商討政經。呂說,我不會因為和他的關系,放棄公平待人的信仰。

  馬英九評价說,從竹聯幫殺手,到慈眉善目的牧師,呂代豪收刀入鞘,向我們表明:受刑人、更生人,青少年朋友、家長、社會工作者,呂代豪具有可借鑒的意義。

  “我收了殺人的刀,但是我操起另外一把刀——希望對罪錯的孩子們是手術刀。”呂代豪常常禱告,感謝他的新世界——他有了自由和尊嚴。

  “人生的上半場打不好沒有關系,還有下半場。只要努力。”呂代豪說。(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為呂代豪提供)

 

  呂代豪在證道(左為國民党主席馬英九)。

收刀入鞘

呂代豪

  經歷刀光血影和十几個監所,我終于由黑社會殺手成為普通人,由強盜變傳道。我在監獄里前后待了六年多,并不是徒然的;往事歷歷,如影活現。

  拿我自己來說,我這個人,再關十年、二十年,也是關不好的,可以說是無藥可救。如果不是信仰与愛的改變,我一生的結局,不是死刑,就是終生蹲牢房,即使能逍遙法外,也終有一天會死于刀槍的打斗下;即便我成功的偷渡到了海外,將來的結局還是一樣。人有了犯罪的慣性,到哪里都是一樣,我能逃出台灣這個地方,卻逃脫不了懲罰罪惡的手掌。

  敘述并公開我罪惡的過去,不是用來自我夸耀和宣傳,而是用來幫助許多和我同病相怜,在犯罪旋渦里打轉的社會邊緣人,但愿他們可以拿我來做一面鏡子,懸崖勒馬,回頭是岸。出獄后這二十余年來,我一共帶過150多位黑道分子及吸毒沉淪的幫派分子改變。

  2001年,我前往北京大學講學訪問,有机會結識北大哲學系系主任趙敦華博士。我了解到早期的北大承續了完全西式的教育課程,并且倡尊思想自由的風气。在趙主任的引導中,我得以略窺哲學奧妙的殿堂。

  我對哲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。于是,我選擇進入哲學系博士班就讀。但因為博士班以撰寫論文為主,而我沒有哲學系的背景,需要加修碩士班的課程。所以在2000年暑假開始,每年寒暑假我即前往北大進修上課,并且在2003年的10月26日,通過了國務院全國研究生高等檢定考試,并且開始撰寫論文。

  有人問我,已經讀完兩個博士,為什么還要再讀,不會疲倦么?我的回答是“活到老,學到老”,學海無涯,人生有太多可學的東西。

  我想告訴看到我故事的人,人是可以轉變的。我已收刀,多么希望人們不要玩耍可以傷到自己的刀。讓世界充滿安宁。

  我還想說,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一個靈魂,最后靠的,還是自己。

摘自[南方人物周刊],特此鳴謝!

錄音:從地獄到天堂  呂代豪牧師

http://www.cpes.org.tw/~jesus777/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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